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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SN五代槍弓。

庫丘林從沒想過自己未來的戀人會是這樣的一個人。

他總幻想性感火辣對自己一心一意的金發美女，因此就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將來的另一半一定會是那樣的一個美人，即便不是最好的伴侶，那也是讓心甘情願的甜蜜折磨。

他從未想過這樣一個人，超乎想象的毒舌，又別扭，想牽手走在大街上是絕對不可能的奢望，雖然廚藝很是拿得出手，但飲食習慣上的差距卻足以將這點閃光點完全遮蓋，總是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，好像隨時都可以放開自己的手一個人走得老遠。

這樣的人，會是自己的戀人。

身高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接受範圍，稍微穿個有點鞋跟的鞋子就能完美地超越自己——雖然身材著實不錯，但性格上的絕對缺陷也完全足夠讓人喝上一壺。

可即便抱怨，即便每天都要為此念叨兩句，但其實以上這些缺點庫丘林都可以忍受。他自認是個寬容的男人，特別是在對待伴侶這方面。

但唯獨一點，那唯一的一點，讓他感覺無法忍受。

這甚至導致他們之間的關系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裂縫——看似不在，卻觸摸得到，如刺在喉一般讓人無比的難受——雖然那真的真的只是非常小的一件事。甚至放在其他人身上，那都是如此值得讚美的美德。

那個人是如此全心全意為他人付出的一個人。

看到小動物受傷了就一定會想辦法處理，周圍任何人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從他那裏得到幫助，就算只是偶然路過目睹了一件什麽事，也會立刻上前進行調解。從不謀求任何回報，也不需要任何感謝。這樣的行為，與其說是無私奉獻，倒更像是一個以無私奉獻為自身試煉的殉道者。

那和他的職業無關。

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庫丘林會安慰自己那是職業使然，但相處久了之後，這個淺薄的理由就再也無法說服天性敏銳的庫丘林了。他意識到那個人本來的性格就是如此，或者說，那個所謂的職業道德只是給他的本性披上的一層合理外皮而已。

順帶一提，那個人的職業是神父。

對，是的，沒錯，那個人是個神父，是個男人，是個和美麗的金發美女完全不沾邊的存在。可就算是這樣，就算他和庫丘林的幻想完全不搭調，他在庫丘林的生命中參演了一個如此重要的角色這一事實，卻也毋庸置疑。

這可真是一個糟糕至極的組合，而等庫丘林意識到這樣的距離已經有點危險了的時候，他已經將那個穿著寬松白袍的年輕神父壓在了自己身下。並在溢滿了哈利路亞的渾濁空氣之中，在聖母聖子靜謐的註視之下，咬上了對方的嘴唇。

就像是甘美的毒藥一般，最後的餘韻中還夾雜上了一絲絲的血腥味兒。

真想咬斷他的脖子，庫丘林苦笑著摸上自己受傷的嘴唇時，腦袋裏劃過的卻是如此危險的想法。這對他來說實在是理所當然，因為他是庫蘭的猛犬，是這個城市最大一個黑手黨組織的老大的獵犬。

他天生就喜歡這種調調，危險的，暴力的，不容易得到的。

這三個詞語的每一個都非常適合放在這個神父身上。所以他才認定這是他的神父，是他的所有物。

即便不能為他所得，也終將被他所毀。

神父的名字是Emiya。

這發音聽上去和周圍常見的名字不大一樣，偶然間談起的時候，對方會很認真地解釋說那是源自東方的姓名，但每每等庫丘林特意去問的時候，一臉不耐的神父卻又一定會岔開話題。

“沒什麽，就是當初收養我的人的姓氏而已。”

在那之後，就什麽都不會說了。盡管大多數時候會體貼地不再過問，但為什麽會用一個只是曾收養過自己的人的姓氏來作為自己的名字，好奇的庫丘林還是忍不住追問過一次。結果被對方嗤笑了一下，“怎麽，你還擔心是情敵嗎？”

被嘲諷了自己可笑的嫉妒心之後，庫丘林只能放過這個話題。只是暫時放在心裏，偶爾想起的時候會一個人琢磨琢磨。

庫丘林是個寬容的人，又或者說，在很多人看來，他是一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人。但事實上，很多人們以為他應該已經忘記了的事情，庫丘林都認認真真地記在自己心中。只是在必要的時刻來臨之前，庫丘林不會提起而已。仿佛疾風一般刮過每一次戰場。

作為一頭合格的猛犬，庫丘林實在不適合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得想太多，他只要不停地向前沖就夠了。

攻擊，掃平前行的道路，然後受點傷，跑到自己認為安全的角落裏舔舐傷口。

庫丘林猜測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教堂告解室裏那獨有的昏暗光線，以及永遠縈繞在耳邊的聖歌調子，自己身上的傷口被人搞得無比疼痛，毒舌的攻擊源源不絕地增加著心靈上的創口。可就算如此狼狽，他也一定會在受傷的第一時間裏想到那個地方。

想到那個人緊皺的眉頭，以及下手越來越輕的包紮手法。

並非因為那是在教堂的緣故，並非因為那是整個街區最神聖的地方。庫丘林沒有信仰，也並不認為這種地方真如它外表所展現的一般幹凈。但因為那個人在那裏的關系，他由衷地認定那裏是安全的。只要看到那身潔白的長袍，他就找到了心靈平靜之處。

但那個人實在是太過溫柔。

充滿了憐憫，並在同時嗤笑自己的憐憫，還會時刻警醒地提醒自己以此為試煉。就算幫助一個人會讓他卷入深深的泥沼之中，他也在所不惜，或者說，這麻煩、這泥沼，才是他真正追求的試煉。

庫丘林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生活方式，這和他自私的生存法則格格不入，也讓他對自己的存在充滿了懷疑。

或許和自己在一起，對那個人而言也只是一次試煉而已。

因為自己需要幫助，因為倒在街邊的自己實在需要一個支柱，於是神父出現在那裏，治療自己，幫助自己，將那些珍貴的感情當做度過試煉的籌碼投註在自己身上。

只要想到有一絲這樣的可能性，庫丘林就會難受到坐立不安。

這不安全。

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和一個神父來往過密，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有危險的人混到他身邊去，而他卻連一點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沒有。

庫丘林和Emiya吵過。一開始他還提醒自己不能生氣，要像一個成熟的男人一樣冷靜，並且開誠布公地談論這個問題。可討論的最終進展卻是一發不可收的後果，Emiya完全不肯退讓，一丁點都不肯。他那充滿攻擊性的言辭總能最簡單地踩在庫丘林的痛腳上，讓他整個人都被憤怒的火焰包圍。

“你關心路邊的一條狗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路人，卻不願意花哪怕一分鐘在我們的事情上對嗎？我們的這段關系對你而言，根本就連路邊的一條狗都不如。或者說，我庫丘林對於你而言，連一條狗都不如。”

Emiya沒說話，回應庫丘林的是對方鮮少揍出的拳頭。

被揍倒在地的庫丘林瘋狂大笑，他總覺得自己猜中了對方的心事，他回擊了之前的那些攻擊，讓對方也感覺到了與自己相應的痛處。

這才對。

被憤怒蒙蔽了大腦的庫丘林這麽想著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，看著站在角落裏的Emiya，他感覺自己似乎輕蔑地笑了笑。然後轉身，碰的一聲關上了房間的大門。

情侶之間的爭吵在哪裏都是如此的常見，甚至很多人就是依靠爭吵來給感情升溫的。這種方式放在黑手黨身上尤為常見，因此庫丘林沒想過這次爭吵會給他們帶來什麽深刻的變化。他依然興致勃勃地往教堂走，手上還帶著道歉用的紅玫瑰。

然後一碰冷水從天而降，直接淋在了他的身上。

“別來了。”

Emiya站在遠處，那目光真的和看一條狗沒有任何差別。

那之後，庫丘林消沈了很長一段時間。他甚至病態地跟蹤過Emiya的行蹤，以確定那家夥並不是因為新歡而放棄自己。他瘋狂了很久，差點就連庫蘭都放棄他了。

直到某天早上，庫丘林又像最初的那個他一樣，哼著奇怪的調子推開了組織的大門。他收到了一張約定見面的紙條。雖然沒有留下名字，但那個字體對庫丘林而言，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。

他準時到達了教堂，直到推開大門為止，都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。

他看見他的神父跪在聖母像前，白色的長袍和他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潔白。充滿了聖潔的墮落感，庫丘林想著自己第一次推倒對方時的樣子，忍不住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。

“嘿，怎麽想起聯系我了。”庫丘林一面這麽說著，一面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，“我以為我們已經結束了？”

他在這個神聖的地方聞到了硝煙的味道，還天真地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。因為他暫時只看得到Emiya，很久不見的Emiya，直到收到那張紙條才發覺自己依然喜歡著的Emiya。

“……逃。”

“什麽？”庫丘林沒有站住腳步，雖然他本應該站住的。他繼續往前，直到自己已經快要碰到Emiya的肩膀為止。

“他說，你最好還是逃跑的好，庫蘭的猛犬。”

不屬於兩人的第三方聲音在庫丘林的身後響起。他轉過身去，看到一個黑發的亞洲男人正坐在禱告席的第一排，斜斜地對著這邊。

“衛宮切嗣，Emiya的養父。”

那個庫丘林一直心心念念的家夥坐在那裏，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角，“我是個清道夫，當然，Emiya也是。神父只是一個掩飾，你知道的。”

男人語氣悠閑地解釋著，看起來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行蹤的暴露。

“然後？清道夫先生找我有什麽事？”

庫丘林看了Emiya的背影一眼，又將目光專註地投註在了這個自稱衛宮切嗣的男人身上。

“你和庫蘭做得太過了，所以……抱歉。”這麽說著，男人直接舉起手中的槍筒，對準庫丘林的胸膛扣動了扳機。

庫丘林立刻躲過了這次襲擊，他發現男人根本不在意是否會誤傷Emiya，在驚訝之餘也感覺有些憤怒。他下意識地往自己身側看去，發現那邊也是一個槍筒正對著自己。

Emiya看著他，眼神堅定並沒有絲毫動搖。

“再見。”

他看見自己曾經的愛人這麽說，話音的最後是突如其來的劇痛。

再見。

他想，自己那個時候本應該好好告別。

庫丘林很小的時候，甚至還不叫庫丘林的時候，整個國家都陷入在空前的金融危機之中。街上到處都是流民，餓死的人每天都有，那個時候的他，那個時候的少年，真的只是一個累贅而已。少年掙紮過，奮鬥過，最終還是慢慢地步入了死亡。

他躺在街邊的小樹林裏，蜷縮在冷冰冰的泥土坑裏，視線範圍內全是白花花的雪。好冷，好餓，動彈不得。他看著這個潔白的世界，卻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。

然後，他看見了一個身穿白衣的神父。他看見那個神父用刀刃劈開了這個街區老大的身軀，然後從那個血淋淋的身軀中，掏出了什麽東西。庫丘林睜大眼睛靜靜地看著，看著那個男人動作利落地將自己沾上血液的刀刃收起，然後用一種憐憫的神情看著被自己親手剖開的那具身體。

平靜，卻又充滿了痛苦與憐憫。如果後悔的話，那麽為什麽要下手呢？那個時候的少年並不明白，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那邊，看著那個兇手。直到對方註意到這個視線，也跟著扭過頭來，看向了他。

少年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中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，是不是骯臟的，渺小的，毫無價值的一個小孩。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男人，看著他那身潔白的長袍，就像是周圍的雪一般潔白。

“……雖然多此一舉。”男人這麽說著，走過來，將自己身上的長袍脫下，搭在了少年的身上。好溫暖，少年這麽想著，身上似乎恢覆了一點點的力氣。

“希望你能活下去。”

男人看著他，然後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，“你和那個家夥長得可真像。”

“誰？”

“庫丘林。”

男人苦笑著念出了這個名字。再次揉了揉少年的腦袋之後，轉身離開了。

“庫丘林。”

少年念著這個名字，似乎暗自下定了什麽決心。他掙紮著走出樹林，走上街道，他的身上裹著沾有血跡的長袍，所以路上的人不敢碰他。他暢通無阻地來到屬於黑手黨的街區，最終在一扇最大的門前失去了意識。

這個後來成為了庫蘭猛犬的少年並不知道，他本應該在那個時候死去。而他本不能延續的這次生命，給整個世界都帶來了難以估計的影響。

一層又一層的蝴蝶效應，他最終成為了整個世界扭曲的節點。這個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的少年，最終將自己的每一次掙紮，都連綿成了這個世界的錯誤。

衛宮切嗣將高舉的手放下。他收起槍，摸出褲包裏的煙盒，抖了兩下之後往嘴裏塞了一根有些歪曲的煙。

“來嗎？”

他言辭含糊地問那邊依然盯著地上的屍體看的Emiya。銀發的男人回頭看了他一眼，搖搖頭，終於將手放下了。

“吸煙有害健康。”

他用看不出任何動搖的平穩聲線回答道。衛宮切嗣只好自己點燃香煙，深吸了一口之後，任憑青白色的煙霧將自己完全包圍。他斜眼看看周圍，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
“你該感到高興，我們一次性地找到了整個世界的節點。你看，這個扭曲的空間已經開始崩壞了。”

“啊。”

“而且，這也證明了你是一個合格的清道夫。前幾天我還以為你會放棄計劃，不過過程並不重要，只要結果好就夠了。”難得多話了幾句之後，切嗣輕輕地吐了一口氣，他似乎想起了什麽，於是眉頭微微皺起了，“雖然運氣不好，這次遇到的人很像那個家夥。但同樣也有好的一面。Emiya，當你能夠對自己最珍視的人下手時，你才是真正地戰勝了自己本身的執著。”

“就像是你當初對聖杯裏的小妹妹出手一樣？”Emiya語帶嘲諷地反問。

切嗣看著他，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點頭：“沒錯。”

兩個人沈默了一陣，過了一會兒才又聽見了Emiya的聲音在虛無縹緲的聖歌中響起。

“那個時候，痛苦嗎？”

“……痛苦。”

“但不後悔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……嗯，我知道。”將手摸進白色的神父長袍之中，Emiya拿出了一支枯萎了大半的紅玫瑰。

“很高興認識你。”

他這麽說著，帶著庫丘林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，將那支深紅色的花放在了他的胸膛處。

“走吧。”

衛宮切嗣這麽說著，將嘴裏的煙丟下，然後用力踩了踩。就在他的身後，一大片扭曲的空間正在緩慢地形成。Emiya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座教堂。將身上的長袍解開，丟棄在了庫丘林的腳邊。

“走吧。”

他對衛宮點點頭，然後一起消失在了這個扭曲的空間之中。

他並不記得自己曾來過這個空間，還給一個可憐的小孩送上過一件長袍。如果他記得，那麽或許，他會將那身長袍披在曾經那個少年的身上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給crimo的生賀。

太太的槍弓圖是我的最愛沒有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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